「烏犬排練間」第三十六期：即使如此，妳還是要緊緊牽著我喔
孩子雖是我生的，但卻永遠都需要去瞭解她。這樣去無條件努力接納一個人，也不斷收到她堅定的愛，過去，我的生命中從不曾有這樣的感受。連談戀愛的時候也沒有 ( 笑 )。有小孩之後簡直是一場自我的新生之旅。
最近度過一個家庭小風暴。
國慶連假跟朋友們去露營之後，小脉突然變得胃口很差，不是吃的不多而已，是每餐只吃一口飯一口湯就再也不吃了。原本以為只是一天兩天的狀況，繼續蔓延了五天、七天，竟然來到兩個禮拜了！到後來，我們已經沒有節操，買了她夢寐以求的餅乾甜點甚至冰淇淋代替正餐，小脉終究是小孩，一開始也露出壞壞的笑，但正式吃起來，卻也只能吃一兩口。這樣就證實了，她是真的真的失去了某種吃的能力。
這半多個月，看著她可愛的嘴邊肉快速地消失，洗澡時一副排骨仔隊，一天比一天瘦，好像會一直這樣瘦下去沒個盡頭。漸漸的，動個兩下就累，連玩的精神也沒有了。也去看中醫阿公，也頻繁吃藥了，卻仍然一口飯都吃不完。幼兒的脈相本來很不好抓，這一回的身體狀況阿公也很難拿捏到。身為父母，我們的焦慮每日在飆升。每一餐吃飯，氣氛都劍拔弩張。
某天放學時，老師提到脉脉在學校常常摸著肚子，不知道什麼原因。
我：不舒服嗎？為什麼一直摸肚子呢？
脉：因為我肚子裡有一個寶寶。👶🏼
寶寶？為什麼會這樣想像？為了更瞭解，順著她的話來聊聊看。
我：妳希望她是一個怎麼樣的寶寶呢？
脉：一個健康的寶寶。( 頓 ) 我要多吃，寶寶才會健康。
原來，每次催她吃飯，她那個玩世不恭的表情下，是這麼在意自己的情況，想到這裡實在是很心疼。以前吃飯，是我們家很喜歡的時光。尤其是少君下廚時，我跟脉脉佈置好餐桌放氣氛音樂，ㄧ邊吃一邊稱讚食物。現在則是賣命的準備小脉所有會喜歡的食物，萬分期待她會買單，結果又是一次失望，忍不住開始唸她浪飯食物，再不小心就會溜出「很多小孩沒飯吃，妳怎麼不珍惜」這種，以前絕對不信自己會講出的無用話。( 笑 )
聽著這些，小脉不生氣也不哭，只是看著旁邊發呆，或偶爾試著講笑話讓我們開心。但總覺得，最近她小小的臉上常掛著憂鬱神情。
這天早上，我餵小脉吃了阿公給她換的中藥包，對她精神不濟而上學拖拖拉拉的狀況動怒了。趕著去學校途中我走得很急，小脉用力地拉我的手，提醒我「妳還是要緊緊地牽我的手啊！」。被她這麼一說，我眼淚偷偷地掉下來，她不時偷偷看看我的臉，一路沒再說話。送她上學後，我無心工作，深深反省：孩子不好的時候，我還是能接受嗎？緊緊地牽她的手，相信她，不要被自己的擔心和煩躁打敗。面對我們一次次期待落空，她對自己也很失望吧。
調整了心情，下午平靜地去接她放學，正打算跟她坦承最近的心情，向她好好道歉。沒想到神奇的事發生了！老師開心地跟我報告：小脉早餐和中午大吃了兩碗，比平時還多。
這時，小脉背著書包，很有精神地走向我，大聲地宣布：「胃口的這個問題，今天都沒有了！」
我：那妳肚子裡的寶寶呢？
脉：( 爽朗地 ) 生出來了！很健康！其實，這個寶寶「就是妳」喔！
就是我？還沒意會過來，這位幼兒揍過來抱了我一下。
「妳把我生出來的時候，我也把妳生出來了。」
-王小脉
我：妳可以吃飯了，開心嗎？
脉：開心，因為這樣妳就不會擔心了。
唔⋯⋯我忍住了眼淚，跟她又談了一會兒。原來前些日子她沒有胃口，我們一直擔心要她吃東西，她的壓力很大。對這樣的狀況她也會難過，會著急。說到這裡，她的眼框裡也有一點淚水。
不過，我們很快就超開心地慶祝恢復胃口的好消息，抱在一起大喊：「恭喜恭喜！」果然晚餐小脉大吃特吃，搶我的雞翅膀，收桌子時還直接用飯匙追加好幾口白飯。
至於她怎麼突然恢復呢？中醫阿公把到一個脈相，換藥之後只吃兩包就恢復了。那個藥名叫「大柴胡湯」，阿公說是「擔心沒有錢」而生的病。五歲多的小脉怎麼會生這個病呢？這是另一件神秘的事了。治好之後，中醫阿公也覺匪夷所思。
孩子雖是我生的，但卻永遠都需要去瞭解她。這樣去無條件努力接納一個人，也不斷收到她堅定的愛，過去，我的生命中從不曾有這樣的感受。連談戀愛的時候也沒有 ( 笑 )。有小孩之後簡直是一場自我的新生之旅。
如同小脉對我說過的那句，很精神分析式的一句話：「妳把我生出來的時候，我也把妳生出來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