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烏犬排練間」第八十六期：此生，你我皆短暫燦爛

「親愛的母親：我書寫，是為了接近妳。雖然我每寫下一個字，就跟你多了一個字的距離。」

因為劇團新計劃的取材研究，開始對台灣作為一個移民社會非常感興趣。取材過程中，發現這本書：《此生，你我皆短暫燦爛》。作者王鷗行¹，一位美籍越南裔詩人，T·S·艾略特獎2017年得獎者²，這也是他第一部小說。

《此生，你我皆短暫燦爛》書籍封面。實在太喜歡這本書，歸還圖書館後，立刻買了一本收藏。

雖說書的「好看之處」是不能那麼粗暴的排出名次，但書才看到一半，我就跟少君大喊：「窩的天！找到這輩子最愛的一本書了！」

小說的主軸是一個名為「小狗」的瘦小男同志，寫給不識字母親的信，帶出三代人戰後移民美國的故事。以及——非常精彩細膩地——讓讀者進入了「小狗」與母親、外婆以及男孩崔佛，相互交融的生命場景。戰爭與美國，不只是故事背景，更是人物們的血液。

越戰、性、家暴、毒品、種族，聽來沈重或重口味的內容，在王鷗行精妙的行筆中，充滿無與倫比的殘酷與柔情。它不以線性劇情敘述，而是在不同時空中跳躍，以生命片段的不同面向，層層疊疊地將讀者浸潤其中。閱讀時被看似自由的敘事牽著鼻子走，讀完後驚嘆作者架構整部作品的功力！這本書讓我痛哭了好幾次！

讀完後，順著未平息的情緒和好奇找到了作者訪談，才知道作者是抱著一台小筆電，躲在衣櫃裡完成這本書（ 因為他的室友都很吵，他沒地方寫東西）。他促狹地說： 「身為一個出櫃的同志作家，回到衣櫃寫書的諷刺感還是有的。」³

戰後創傷的越南，有一個為新生兒命名的傳統：如果寶寶生來瘦小，就不取響亮的名字，會用上像「小狗狗」「小豬臉」等字眼，來避免「惡靈」抓走寶寶。對戰後創傷的越南母親們來說，像是給孩子在美國社會的「隱形披風」，護佑所愛之人此生平安。而被隱形的孩子，又如何回應他們眼中的母親呢？

這本小說是這樣開始的：

讓我重來一遍。

親愛的母親：我書寫，是為了接近妳。雖然我每寫下一個字，就跟你多了一個字的距離。我書寫，是為了回到過去，回到維吉尼亞州休息站的廁所⋯⋯。

訪談裡，主持人問作者這是一本自傳小說嗎？王鷗行回答：「以真實作為起點，以藝術作為終站。這是我一貫的寫作目標。⁴」 或許，這是作為人類，我們的情感與智性交匯時最動人之處了！

1. 王鷗行 (Ocean Vuong)：1988年生於越南西貢，兩歲隨母親搬到美國。鷗行為ocean的音譯，同時，海鷗行過之處就是「海」。台灣出版社經作者同意，譯為王鷗行。

2. 得獎作品 ”Night Sky with Exit Wounds”，台灣中譯本書名為：《夜空穿透傷》。

3. 原文：”For a gay writer, the irony is not lost.” 說完這句，他補充，當時決定關進衣櫃去寫書，也是想為自己重新定義這個譬喻。

4. 原文：”I want to start with truth and end with art.” 我很喜歡這句，這也是劇團做戲最想做的事了。